建出的煩惱

一
　　今年春節期間，走訪一位表哥，恰逢其新房落成，于是有機會參觀其豪宅。
　　這是一棟建在農村的新房，或許說是建在農村的一棟別墅。房子前臨池塘和鄉村公路，房前地坪狹窄；后面則與另外一家人的住房相鄰，中間隔著一塊水泥地坪。
　　房子的建設，可以用奢華來形容，不必說大理石地面，高檔的墻紙，單戶外欄桿的柱子就是一千塊多一個。
　　我不懂美學，但是總覺得房子結構突兀，細節堅硬，讓人有點不敢接近和觸摸。臺階的邊棱，欄桿的拐角，墻面的拐角，都象是鋒利的刀刃，讓人望而生畏。
　　與表哥細聊，得知他去年一整年都在忙房子的事，從動工到竣工，前后歷時一年多。
　　讓他感到傷感的是：由于建房，導致鄰里關系緊張。
　　后面房子是表哥叔叔的。表哥的父親已去世，他的母親還健在。這個鄰里關系其實就是兄弟關系。
　　關系的核心問題就是地的問題，也就是屋堂地基的問題。
　　這其實很有代表性。兄弟長大后，一分家，通常地基是緊挨著的。誰都希望有塊大一點的地基，但是地基的總面積有限，于是在地基的問題上通常會斤斤計較。
　　這位表哥的情況就是如此。上次蓋房時就存在問題，弟弟方嫌哥哥方多占了，沒有照顧弟弟在后面的實際困難，這次蓋房，弟弟方本來期望哥哥方多少能照顧點，畢竟已經憋屈多年了，沒有想到，哥哥方不但沒有退讓，反而又進了一步，弟弟方很傷心。
　　更為麻煩的是這中間夾雜著另外一種復雜的情緒：弟弟方覺得哥哥方家里有錢，在炫富，越來越看不起人了；而哥哥方則認為，弟弟方處處給他們出難題，一點兄弟感情都沒有了，眼里就認得錢。這些想法在他們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中得到加深加固。
　　聽這位表哥說，蓋房一年，他們就爭吵了一年。現在，他們的矛盾已經超出了普通兄弟之間的矛盾，也超出了正常鄰里之間的矛盾，已經演變成為一種敵我矛盾。表哥說，他不放心他媽媽一個人在家住，自己必須隔幾天就回家一趟；想讓自己的小孫子回來住幾天都不敢，害怕出現什么意外。他叔已經放出話來：趁他不在家的時候把他們家的門砸壞。攪得一家人惶恐不安。
　　建房，花費巨額金錢，付出了大量的艱辛勞動，卻增添了無盡的煩惱。
　　二
　　房子，本來就是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又給它賦予許多本來不屬于它的屬性。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房子成了能力、經濟、地位的標志。談婚論嫁，城市得有新房作婚房，農村則從你房子的狀態來推測你的經濟實力。有人為了顯示自己有實力，顯示自己的成功，顯示自己有錢，在房子上大做文章在。
　　在農村，農民掙個錢很不容易。平時都是省吃儉用，恨不得一個子掰開花。但是一旦要建房，就顯得極為大方。當然，有的確實是生活需要，人口增多，住不下了；年久失修，危房改造；時代進步，住房升級改造，茅屋變瓦房，平房變樓房。這些都無可厚非，但是我們在建房過程中，確實又參雜許多情緒的因素：你的房子大，我的比你更大；你的漂亮，我的比你更漂亮；你的豪華，我的比你更豪華。似乎唯有房子方能顯英雄本色，定要在房子問題上一爭高低，血拼到底。輿論也似乎一邊倒，但凡看到房子有點模樣的就說這家人如何如何有錢，看到房子有點舊的通常不說話，以沉默的方式暗示別人這家人沒有出息。
　　爭強好勝，也是人之本性，但一味地在房子上較勁，實不可取。可能有的人確實有這個實力，而有的人則是勒緊褲腰帶也要上，房子建了拆，拆了建，弄得人苦不堪言。曾有人倒苦水：這一輩子，光建房拆房就搞了六次，一生掙來的錢，連同上一輩存下的積蓄，都搞到房子里去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盡頭。
　　三
　　準備建房，首先就要處理好鄰里關系，就象我的這位表哥，建房前應該是沒有和它叔叔商量的，要是商量過，怎么會把關系弄這么僵？面積小那么一丁點又何妨。“千里修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張英那么寬廣的胸懷，但也沒有必要為身外之物耗盡自己。
　　四
　　有句話說得好：選擇大于努力。在建房問題上，我們如果能多一些理性的選擇，我們就可能保住自己的一份幸福。如果一味跟風，可能就會被風吹的暈頭轉，疲憊不堪。
　　人應該爭氣，但不要斗氣。“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來到這個世上，大多數人都想做幾件長臉的事，是為爭氣。斗氣則是頂在那里“掰手腕”，斗氣好比蜜蜂蟄人，把整個生命拼在對人的一刺之中。在建房的問題，大可沒有必要和別人去斗氣。
　　和諧社會需要和諧的心態。朋友，當你感覺到體力透支，身心疲憊的時候，當你感覺到幸福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時候，當你感覺孤獨無援，四周充滿敵意的時候，你否考慮過，你的心態出了問題呢？
　　五
　　中華五千文化，燦爛輝煌。觀念的形成，是一種歷史的沉淀。當大家都在摩拳擦掌、爭先恐后、熱血沸騰地興建自己美麗家園的時候，突然有人說你這并不理智，是不合時宜的，似有螂臂當道之嫌。我也清楚，大勢所趨，絕非吾等撥弄一下文字所能改變的，只是真的期盼朋友在努力奮斗，艱苦前行之時，能多點理性思維，多點理性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