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婚事

在六七十年代的農村，生活還不算富裕，尚且保持住溫飽。父母一年到頭忙于生計，盤算一家子的吃穿用度，計劃著怎么節省開銷和應酬親戚朋友之間的人情往來。一年到頭哪有空閑。大哥大姐和的年紀和我間隔的多，他們都可以幫著父母干活了，所以看護我的任務落在二哥身上。
　　二哥生性活潑好動，機靈又聰明，給我的童年帶來了很多歡樂，但由于他的頑皮也常常給父母帶來很多所謂的麻煩。我們小時候日子過得艱難，大部分家庭都是吃粗糧。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母親偶爾給我烙個白面餅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偏愛了。看見我吃餅二哥可饞壞了。每次我吃餅的時候，二哥對我可好了，想法設法的哄著我玩。來，好妹妹哥哥會變大老虎，你想要不？我好奇地說我想要，大老虎在哪里呢？二哥說，把餅給我，哥哥給你咬一個吧！于是，二哥三口兩口下去，所謂的大老虎就出來了。過了一會他又說，來吧，哥哥再給你咬個小白兔。本來就不大的餅在二哥的魔術里變得更小了。一會二哥又說，我還會給你咬個鋼嘣，就是硬幣，到了最后實在是沒多少了，二哥還要給我咬個月牙。現在說起來聽著是一件特別有趣又開心的事，其實仔細想想不免有點心酸，但凡日子好點母親肯定多烙幾個餅讓孩子們一起吃的。
　　父母都是勤快的莊稼人，眼里也容不下閑人，夏季里地里的草長的茂盛，母親就會讓二哥去拔草回來喂豬喂羊。每次二哥痛快的答應著背起大竹筐和幾個小伙伴走了，他們哪里有那么聽話的去拔草啊？到了河邊小樹林，把衣服一脫跳到河里游泳去了。玩夠了，約摸快到吃飯點了，就去砍幾根樹枝支在竹筐里，表面上拔一點草遮蓋起來，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回到家里，母親說，趕緊把草放下吃飯吧，二哥說，不行咱家豬餓的直叫喚呢，我出去趕緊喂他吧，母親只顧忙著家務活，說去吧去吧！二哥趕緊跑到豬圈旁邊，劃拉劃拉把草趕緊喂了豬，二哥的小詭計哄騙了母親。直到有一次被父親發現，給他一頓笤帚疙瘩燉肉，以后每次拔草回來當著母親面把竹筐倒干凈，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二哥很是聽話。
　　有一天，本家的一個姑娘叫小麗，按輩分比我們小一輩，哭著來到我們家告狀來了。原來二哥偷了小麗拔的草，讓她看見了，二哥還和小麗打起來了，更氣人的是打架的時候把小麗新做的的確良襯衫撕壞了，當時的確良布料是相當不錯的布料呢！小麗連哭帶鬧不干了，非讓母親陪她新衣服。二哥到了吃飯時間也不敢回家，早跑到別處藏起來了。母親好說歹說把小麗送回家，跟小麗的母親說好話道歉這事才算過去。
　　到了冬天，父親和二哥說，你早晨上學前早點起來去拾糞。因為農村里家家戶戶養著牛馬騾子等牲口，拉車運貨，走親訪友都用牲口拉車，大路上有散落牲口糞便，勤快的莊稼人冬天也不睡懶覺大早起背個小糞筐拿個小糞叉去拾糞。父親承諾給二哥堅持拾一個冬天的糞，過年的時候給做一件軍裝上衣。為了這件衣服二哥每天天剛亮就起來背起糞筐出門，最初幾天也拾不到多少，你想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能拾多少糞啊？
　　大概過了一個禮拜，二哥拾的糞多了起來，出去不一會就背回滿滿一小筐，倒在豬圈旁邊積攢著。這種情況過了幾天，二大爺找上門來了，原來二大爺天天去拾糞，他拾的糞放在大橋旁邊一個淺坑里攢著，他回家后二哥就裝進他的小糞筐背家里來了。當然二哥免不了又挨訓，再給二大爺賠禮道歉。無論拾糞多少，到了年底母親還是給二哥做了一件新的四個兜的軍裝上衣。大年初一二哥穿上新衣服就和小伙伴們玩去了，到了中午回來衣服的前襟扯了一個大口子。大過年的父母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吵孩子，母親問他，衣服怎么壞的，又去哪里瘋跑了？穿新衣服也不知道注意。二哥說，不知道怎么壞的，我走著走著就上樹上去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母親當時都氣樂了，你可真行，走著走著不是故意的就上樹上了，不是看過年我就打你一頓了。
　　二哥十五六歲的時候就不這么調皮搗蛋了，雖然聰明的心思沒用在學習上，但是對斧頭、鋸、刨子、鑿，產生了興趣，沒事的時候自己在小屋里鼓搗這些家什，找來家里閑置的零碎木料做小板凳小椅子之類的東西。雖然不是很精致但也有模有樣。
　　二哥十七歲那年也不讀書了，父親就托在慶云城里工作的大爺給二哥找到一個挺有名的木匠師傅學手藝去了。眾多徒弟當中二哥心靈手巧又活潑勤快，深得師傅的重視得到師傅的真傳，不到二年就掌握了木工技術要領學了一手好手藝。二哥學成回來，從一個調皮搗蛋的臭小子，變成了有一把子好手藝的小伙子了。
　　意氣風發年輕誰都有一顆青春懵懂的心。二哥喜歡上了同村的一個姑娘，我們兩家住的不算遠，好幾塊地挨著，平常在地里干活總是能相遇。在七十年代的農村人們的思想普遍落后，不時興自由戀愛，二哥喜歡人家即不敢告訴父母，又不敢和姑娘表白，于是寫了一封信讓我送給那個姑娘。我當時還小不懂二哥的心思，總覺得干的不是件好事，更不敢送給人家姑娘，那封信在我手里待了幾天，最后我把信撕了給扔進豬圈里了。過了幾天，二哥問我幫他送信了沒有，我支支吾吾的說，我不敢，就跑開了，想想那個時候的人們真實在，二哥也沒有要回那封信，也沒問我放在哪里了，可惜二哥人生第一封情書，和最初的表白都讓我扔到豬圈里喂豬了。
　　過了年開春，有一身技藝二哥就去南排河打工去了，那個年代沒有電話也沒有公交車，那個朋友還是人托人知道的，知道有這么個人，但是沒有見過面，離我們家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二哥騎著自行車就去了。
　　那年二哥才十九歲，原本想那封信的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了，后來發生的事情竟然是這樣的不可思議，甚至引起了一場風波。那年夏天是個陰雨天，二哥正好回來了，和父親在新房子里忙活著零碎活計，忽然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人在我們大院口罵大街。開始我們沒有注意心想咱家沒有和鄰居有矛盾，還自顧自的忙著手里的活計，也沒有出去看誰家罵街。一會大爺過來了，說罵街的人是那個姑娘和她媽，罵的是我們家和二哥。大爺過來的時候已經把她們勸回去了。父親母親一頭霧水，這事從哪里說起啊？原來二哥在外打工的時候給那個姑娘寫了封信大隊里喊她去拿信，她也不知道這是誰寫給她的，當時就讓大隊部的人拆開了，咱也不知道當時她怎么想的，竟然和她媽來我們家門口破口大罵。要是在現在這個社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無非就是一個少年懵懂純真的心，喜歡異性是很正常不過的事了。可是在當時確實不能被大眾接受，似乎犯了大錯，違背了公序良俗。父母特別生氣無端的被人堵門口辱罵，也覺得顏面掃地，氣得不吃不喝二哥也嚇壞了待在一旁聽大人們發落。一向偏愛二哥的父親要打他，我說，不就一封信嗎，她家這樣不愿意拉倒唄，至于這樣啊！父親怒吼到，你一個小孩子哪里輪到你說話了，嚇得我趕緊給父親跪下說，爸爸你別生氣了，我再也不參合大人的事了我不多說了，你和我娘吃點飯吧！父親是個好強愛面子的人，也是在村里說說道道的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在我的記憶里那是一向和溫和的父親一生當中最厲害的一次發怒，我們家族的家長們去她們家說和總算平息了這場風波。從那以后我們兩家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讓人無奈的年代讓人不可理喻的思想，壓制了人們對美好的向往，扭曲了人們追求自由的態度，假如我當時把那封信直接給那個姑娘回是一種什么樣的結局呢？
　　轉過年來二哥二十歲了在農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有一技在身上門提親的人還是不少的。在父母和熱心鄰居們的撮合下給二哥訂下了一門親事，父母為了了卻一樁心事而高興著，沒人注意到二哥的情緒變化。連著三四天我發現二哥不忙的時候躺在床上心情事重重的發呆，我湊過去推推他，問道，二哥你說上媳婦來了，怎么不高興啊？二哥不耐煩的說，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少來煩我。又過了幾天二哥去找父親，堅定的說到，爸爸，你把這門親事退了吧，我實在是不愿意！你們別勸我，也不要逼我，我拿定主意了，不愿意！父母看二哥堅決的樣子答應了二哥的要求。以后大半年的時間里，二哥又相過好幾次親，都沒有相中的對象，在那個年代二哥不聽從父母的安排堅持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那時我覺得二哥特別勇敢，雖然不是自由戀愛也要堅持思想尋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我想我長大了也和他一樣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不會和舊思想隨波逐流！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二哥二十一歲那年遇見了現在的二嫂，一位聰敏開朗的山東姑娘，我們家在河北省最南面和山東省一河之隔，說是兩個省卻不過十幾二十里路。二嫂愛說愛笑有山東人特有的熱情爽朗的性格，婚后幾年后二哥憑著自己的巧手和勤奮日子過得紅火火火。俗話說得好，是摟錢的耙子，女人是裝錢的匣子，不怕耙子沒齒，就怕匣子沒底。二嫂過日子也是一把好手，家里地里都能拿的起放的下，寧愿自己多干地里的農活，替出二哥做木工活掙錢。后來二哥有了自己的門市，又置辦兩處房產，父親蓋的老屋現在成了堆放木材貨物五金裝飾的倉房了。貨車、汽車，更不在話下。
　　現在的農村在新時代新思想的帶動下，人們早已，了舊思想，改變了舊觀念，和時代同步，和時代共同發展！因那些舊觀念鬧出的笑話是重現了，性格決定思想，思想決定行動，行動改變命運，只有自己堅持心里的方向才能過想要的生活！